【云烟尽烽火——《全球高考》24H】-6:00 Forever or Never
现代校园（？）向
灵感来自夏宇的《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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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骄傲
足够的孤独和冷漠
以防万一
醒来你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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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第一次见到游惑是在迎新晚会的现场，灯光师吝惜地只打了一束光在古典式样的三角钢琴上，只能朦胧看见穿着墨色礼服的青年十指修长，显得他格外的矜贵，也格外的冷淡。
第一个音符响起，原本喧嚷的晚会现场顿时只剩下了窃窃私语，按理说这也不奇怪，只是——秦究有些疑惑地问身边的闻远：“怎么他们好像都知道他？艺院的？”
闻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大，您就没逛过咱们学校的贴吧吗？”
秦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个国防生，没事儿逛什么贴吧……所以他到底是哪个院的？”
“医学院啊。”闻远啧啧称奇，“指导员一定不敢相信您私下里这么乖巧……”
“乖巧？”秦究皮笑肉不笑，“今晚约一回格斗训练吧922。”
“别！老大我错了！我回去给您烤牛肉！”闻远求生欲十分强烈，一听到秦究连学号都叫出来了直觉自己要完……跟一个极限单兵计划选手格斗一对一？开玩笑！他还没嫌自己命长！
“话说回来，”秦究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钢琴前的身影，“弹得不错，长得也不错，怎么就没有人给他送花呢？”
之前那些表演者比游惑平庸太多，但或多或少，总有同学在演出结束的时候给他们送上鲜花，这也几乎可以说是学校迎新晚会的传统。
然而直到钢琴曲结束，游惑径自往台下走去，也没有一个人往台上送上一枝花。
“这个贴吧里早就说过了……”闻远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秦究回身向身后的两个红着脸的女孩子讨了一枝花——是一枝紫罗兰。
“将就吧。”秦究眯了眯眼，一扬手把花掷向台上，不偏不倚插在了游惑礼服的扣眼上。
台下静了静，随即爆发的尖叫声几乎把礼堂的屋顶掀翻。
游惑在一片尖叫声中低头看了一眼扣眼里别着的花，仅仅是一枝普通的紫色紫罗兰，他谈不上喜欢，却也没有将它取下来。
观众席上的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即使是隔着台下那么多人也英俊得扎眼，还在偏头问身边的同伴：“对了，这花有没有什么花语？”
闻远一字不差地把话还给他：“一个国防生，没事儿看什么花语。”
当然是有的，而且矫情得过分，游惑想，总有些人无聊到了极点，无论什么花都要和爱情扯上关系，一朵紫罗兰的花语也能被取成：我曾在梦境中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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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防生？”去校车站的路上秦究和闻远背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二人被认出来却也并不感到奇怪——虽然秦究从来不上贴吧，但他知道自己这张脸在学校里还算有点知名度。
楚月耸了耸肩：“别误会，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们和我们都不在一个校区，怎么还专程过来看我们这边的迎新晚会？”
说真的，要不是她多问了两句游惑扣眼上那朵花的来历，她还不知道自己校区的迎新晚会竟然吸引来了国防生里排号001的大佬。
“还不是因为艺院在你们这边……”闻远的声音在看见秦究表情的那一刻莫名小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昏暗的路灯下那道修长的身影，可不是先前弹钢琴的那位？
“原来国防生也惦记着艺院的女生啊。”楚月半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
明明隔得那么远，秦究却看见游惑皱了皱眉头。
夜空中微微飘着几点细雪，在灯光下打着旋轻柔地落到青年的发上肩上。他还没来得及换下墨色的演出服，就那样静静地立着，仿佛古堡里避世多年的王子。
不知为什么，秦究觉得他似乎很难过……很深的难过。
可他为什么不抬头看看我？
一种熟悉却又异样的情绪涌上胸口，秦究鬼使神差地插了一句：“不是。”
“哦？”楚月笑得十分意味深长，“001惦记的还有别人吗？”
闻远干笑着给自家老大打圆场：“没有……咱们国防生江湖人称国防僧，那是四大皆空的……”
“嗯。”秦究看着路灯下的人，补充道，“我惦记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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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吗？”游惑的嗓音带着一贯的冷淡。
“是有点……”秦究似乎笑了一下，“教导员告诉我这是国防生，确切地说是极限单兵计划的训练场，并没说还要配一个军医过来。”
“我不是军医。”
“我知道。”
游惑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你……看过贴吧里那些帖子了？”
“我们国防生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看那些。”秦究毫不在意地笑道，“有关你的事情，我也不信别人说的。”
“那么，你肯自己告诉我吗？”秦究看着他，抬了抬手上的训练枪，“或者说，让它证明一下。”
游惑一言不发，甚至几乎懒得做瞄准的动作，抬手子弹连发。
平均9.8环。
“我不用证明。”游惑说，“这座训练场原本是为我准备的，我母亲去世后才被收回改成了极限单兵计划训练场。”
“但是，我依然有这里的最高权限，换句话说，你在这里的训练成绩最终是由我评定的。”
秦究扬了扬眉：“那就要你多多照顾了……大考官。”
他走进这座训练场时那种熟悉又异样的感觉几乎如影随形，在与游惑说话的时候更是呼之欲出——似乎只有加上最后一个称呼才是对的。
可是，他们按理说只见了两次。
虽然他并不这么觉得。
秦究压下所有的情绪结束了当天的训练，不得不说有一个势均力敌的搭档的感觉的确十分良好，训练效率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高——
可他也明显感觉得到，游惑在克制着什么。
他刻意回避着与他对视，甚至不喊他的名字，只在以为他离开后，在更衣室的门上轻轻描了两个字母，唤了一声：“Gi。”
真奇怪，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音节，门后的秦究听着，心里却莫名地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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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每个星期他们见两次面，除了第一次之外游惑再不与他说与训练无关的话，可每一次见面都让秦究越发肯定地觉得，游惑身上，是比悲伤更加复杂的情绪。
这让他很心疼，脑中有什么东西却总是稍纵即逝。
夏天很快又过去，闻远在一次训练结束后傻呵呵地笑着告诉他：“老大你不是极限单兵吗？我就另外找了一个平时一起训练的搭档，他学号是154。”
“我遇到他那天是9月22日，秋分前一天——刚好和我的学号一样。”
好……很好，大家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可他的大考官咫尺天涯，几时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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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无言的训练结束在秋日的黄昏。
暮色苍茫里，二人安静地背对着整理训练场上的枪械，夕阳把身后的影子拉得细长，交织在一起，随意挪几个步子都像是缠绵的贴面而舞。
连空中悬浮的微尘都染着金色，游惑看着窗缝里漏出的一隙阳光，难得地想到。
毫无征兆地，他身后传来沉沉的熟悉的嗓音：“别对我闭眼，大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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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游惑下意识开口，却被秦究轻轻按住了嘴唇。
不过是一触即收，游惑偏过头去的时候，却似乎连眼角都在发红。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秦究含着笑，不紧不慢地追问，“那天路灯下面，我说我惦记着一个人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谁。”
“你有很多秘密……可我想要一个答案了，亲爱的：forever or n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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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医学院院长办公室。
“当时你并没有反对学校的决定，游惑同学。”院长皱着眉头说。
“那不是学校的决定，是实验室的。”游惑寸步不让，“我母亲去世后实验组已经宣布解散，他现在既然加入了国防生的极限单兵计划，学校至少要保证他的安全。”
“当年和现在的体检报告都显示脑部淤血并未影响001的身体素质。”
不待游惑反驳，院长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提出不同意见——你们现在不是每周都至少见两次面吗？你可以自己告诉他，只要你愿意。”
只要你舍得。
……那样冷淡骄傲的人声音中终于带了一丝恳求的语气：“至少，不要让他参加VR训练。”
院长缓缓摇了摇头：“实验组的信息，按照规定，是对极限单兵计划那边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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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要多少骄傲、孤独和冷漠，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果然是秦究一贯的风格：温柔，强势，不容拒绝。
永远，或者永不。
可游惑只是垂下了眼睛：“你的体检报告有问题，最好不要参加VR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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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没听他的，或者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国防生没有拒绝训练安排的权利。
特质的VR头盔引导着他的意识来到逼真的雨林战场，秦究熟练地捡起武器隐蔽在掩体后方，脑中突然袭来的一股强烈的刺痛让他几乎拿不稳枪——
数分钟后，VR头盔发出警告：未检测到001号的动作信号。
他的意识在虚拟现实中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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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的画面消散，秦究看见了多年以前医学院尚未荒废的实验室的模样，他看见少年模样矮了几分的自己敏捷地翻过围墙来到实验室大门前面，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如何强力破开，但最终还是从兜里掏出一张IC卡刷开了门。
卡上是他的照片，名字却不是秦究，也不是001，而是Gi。
他穿过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来到核心区域，轻轻敲了敲最里面的那扇玻璃门：“我来看你了，大考官。”
里面十三四岁模样的男孩抬起头，五官轮廓奇异的与多年后灯下游惑的模样重合……
无数记忆碎片切割着他的大脑，充斥着千万般似悲似喜的情绪。他听见少年游惑轻声说：“这个实验组是检测人体改造的……我们都是实验品，不过，我是实验组，你是对照组。”
“所以你可以出去，只需要定期体检就可以了，我必须留在这里接受那些手术。”
“为什么？”少年秦究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分的？”
“谁知道呢。”少年游惑的语气带着他之后常有的冷淡与几分自嘲，“也许因为我是她的儿子，我就是可以牺牲的那一个。”
或许是因为实验区设在学校，这个计划最终被定名为“高危型考试”。
实验组的代号是考官A，至于对照组，原本的代号是Gin，但少年秦究半开玩笑地说考生的代号应该由考官来定，于是游惑叫他：Gi。
只有他知道这两个简单的字母组合的意义。
那时，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只知道在冰冷的实验区，唯有彼此是可以相互依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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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一直策划着离开，他的计划里从来都包括游惑。
只是两个少年谁都没有从内部黑掉实验室系统的本事，只好思考着进行物理破坏。
游惑待人向来冷淡，甚至在接受了一次眼睛的手术实验之后，再不肯轻易与别人对视。
少年秦究一直把原因归结为他接受过的那些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术改造，但隔着分离的多年时光，他终于能够轻易地看出了游惑未曾说出口的一切：
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骄傲
足够的孤独和冷漠
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秦究闭上了眼睛，又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成年的游惑站在他身边，光线太过晦暗他看不清游惑的表情，只能强打着精神露出一个他不知道游惑看不看得见的微笑。
“你想做什么？”不知是少年还是成年的游惑问他。
秦究下意识开口，声音与少年秦究重合——“我想……炸了这里，我们一起走。”
成年游惑与少年游惑一起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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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火光里少年秦究毫不吝惜地把积攒了数月的炸药安放在实验区的各个角落，闻讯而来警卫与实验员看着核心区里奔跑的两个身影只能喃喃低语道：“……疯子。”
爆炸开始的那一刻少年秦究回身抱住了少年游惑，将自己的背挡在游惑身前，那是一个期盼了许久的过于亲密的姿势，他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秦究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用同样的姿势抱住了他。
隔着上千个分别的漫长悠远的日夜，成年的游惑沙哑的声音响在他耳侧：“你说，这像不像一场梦？”
我曾在这样一个梦中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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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惑以防的万一终于来到，他们没能够成功离开那里。
爆炸的瞬间秦究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在高位病房里待了数月，少年游惑孤身面对着实验组一轮又一轮询问，却一意将所有的罪名担在自己身上。
实验员们明显不信，却也不打算继续深究。
游惑的母亲说：“Gi作为对照组，的确可以离开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他错在不该带你走。”
游惑只是沉默。
“他脑部淤血影响了海马体，最狗血的电视剧情节眷顾了他：他不记得这里了。”
不记得实验组，不记得爆炸，也不记得……游惑了。
但是这样，他就可以离开。
再无挂碍。
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骄傲
足够的孤独和冷漠……
游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醒来你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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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猝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游惑冷淡俊秀的面容看见他踽踽独行的岁月：同样是一轮又一轮的实验与手术，游惑对这些流程早已麻木，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实验结束后的任何一个时刻推开玻璃门给他一个拥抱。
直到游惑的母亲不久因病去世，实验组也随之宣告解散，游惑终于可以离开。
曾经的实验组副组长成了医学院的院长，游惑被特招进了医学院，有关他曾经是个实验体的消息却不胫而走，甚至成了学校贴吧里的十大热帖之首。
人们关注他，议论他，却又远离他，甚至隐隐地惧怕他。
别人怎么看他，游惑不是特别在乎，况且那也并不是谣言，只是不够全面的真相。
院长要求他必须在迎新晚会上表演，他懒得考虑这是不是出于好意，只是在看清观众席上秦究面容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听见了少年秦究的声音：“你说，这像不像一场梦？”
他扣眼上别着代表梦中之爱的紫色紫罗兰。
有人梦中初见，有人梦中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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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让我接受VR训练，是怕我想起来你吗？”秦究揶揄地看着游惑，“嗯？大考官？”
游惑还是淡淡地：“我觉得，你现在很好。”
“你觉得。”秦究点点头，“没有过往，没有信念，也没有爱情，你觉得现在的我很好。”
游惑不自然地想避开他的目光，却被秦究伸手捧住了脸：“让我看看你……好久不见了。”
“现在的你是VR模拟出来的吧。”秦究轻松地笑着，“你觉得我很好，可你还是把自己的意识送到了这里来。”
游惑终于开口：“虽然这是虚拟出来的场景，但，我想和我的Gi一起回来。”
秦究嗓音里带着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味道：“哦，那我得去找我的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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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脱离出VR制造的困境，秦究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了翻身下床拔掉针头的动作，几步冲出门，却迟疑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负责监测他身体状况的楚月从校医院走廊的另一头过来，把本子一丢远远地做了个口型，秦究朝她点点头，转身朝荒废的实验区方向冲去。
那里有间不对外开放的琴房，但，国防生001的校园卡在几天之前拥有了同曾经的实验体考官A一样高的权限。
“我居然忘了……我的大考官这么好，我居然忘了……”
游惑被他压在钢琴凳上，厚重的天鹅绒帷幕被放下，黑胡桃木的钢琴凳，光亮的老式木地板……纠缠的，荒诞的，放肆的，迷乱的……
午后至夜深。
最后游惑累得几乎睁不开眼，半梦半醒间，有人把他放在了窗边的扶手椅上，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声道：“亲爱的，你听，外面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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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有答案了吗？亲爱的，forever or never？”在最动情的时候秦究几乎是强迫地问他，毫无顾忌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游惑浅色的眼睛里难得染了两分情欲，他哑着嗓音道：“Forever……For all the rest of time。”
“真好。”秦究吻上他的眼睛，“余生还长，错过的……我尽力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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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睡了好久。”
游惑心情十分复杂地表示不想说话。
秦究若有所思：“三年前，我醒过来之前，好像也有人这么说过。”
“……”游惑开口，“所以？”
所以，
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爱
足够的温柔和狡猾
以防万一
醒来就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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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