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古穿古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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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史家春秋笔法,大段的往事语焉不详,却总于毫微之处留些笔墨引人遐思,以至于明明那样宛然相合的名字,后人也只当“相如”“无忌”一般的闲谈于夜航船中说起,并无好事者去深究那其间是否有一番曲折因由。
其实,这倒并非是天机不可泄漏。
林中练剑,上一刻尚听得剑气激得竹叶簌簌而落,下一刻剑锋上却溅了腥热的液体,四周俨然是金戈铁马的战场,他还从没有杀过人,每一次手起却都成了殊死搏生。
天色晦暗,似是刚过了鸡鸣的时辰,隐约见得对敌的人装束模样不似平素见惯了的金人,倒像是前朝史书中描绘的匈奴,惊骇之下心中已有了几分定论,正欲靠近些看清己方白马上的将领为谁,却听得有人大叫了一声:“校尉当心!”便有狠厉刀锋向那马上身影袭去。
几乎不假思索,他闪身任那柄胡刀贴着他胸口擦过再奋力格开,胡刀竟硬生生被他的剑崩成了两截,那匈奴人还未来得及露出震惊的神色便被马上□□挑翻在地,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他不知自己那一剑劈开了怎样雾裹烟封的千年岁月,但他是如此地笃定,那在天边熹光间的身影似曾相识。
嫖姚校尉,霍去病。
史家吝于笔墨描绘他的模样,所以后世人大约永远不会从书中读到,那张被曦光勾勒的年轻面庞是如何俊美有如天神。
可摄人心魂。
“敢问郎君姓氏?”
“某姓辛,名.....长安。”
“哦?辛家郞君十几岁了?家居何地?因何于此?”
“年十六。”少年迟疑了一会儿,“......已无家可归。”
霍去病原非良家子出身,向来不多计较家世,当下便道:“我瞧着郎君面相仪止,却是个读书的郎君,再想不得武艺有这般好,郎君替我挡了那蛮子一刀,来日归京,我便替郎君荐一馆地习学吧。”
长安单膝下跪,行武人之礼道:“将军恩典,长安愧不敢当。将军若不以长安粗陋不堪驱使,愿为将军麾下一卒,以卫汉家江山。”
寻章摘句,世之腐儒;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为有朝一日南归朝廷,挥军北下,虽隔千里,此志不易!
霍去病笑道:“此言堪好——只是先帝定下的规矩,征良家子从军,须是年满二十,身长八尺,郎君年少了些。”
长安急道:“可将军......”
霍去病如今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已是军中校尉。
“我原非良家子从军。”霍去病眼中笑意尽敛,淡淡地说:“我不遵先帝规矩,便是愿天下人子能于家中,平安长至加冠成人。”
他是平阳府的侍婢与小吏私通之子,身世为人诟病,不为生父承认,注定不会有亲长择定令月吉日,为他加冠成人。
又有何妨?
“不过若为我家将随征,却不必顾忌这规矩。”
元朔六年,嫖姚校尉霍去病领军出征,斩获者最,二度勇冠全军,封冠军侯。
而长安被点为侯府家将,校尉亲随。
霍去病让他在侯府有了个隔开的狭小院落,饮食起居皆自便,却也无人来打搅他练剑读书。
而长安也真就这般随遇而安,偶尔去街市上购些物件,馀者深居简出。
霍去病却记得,那狠厉刀锋被一剑格开时,眼前的少年甚至未着甲胄,穿的是寻常布衣,素白面容无甚表情,来得微松的发间甚至沾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新竹叶,提剑的手无端令人遐想它提笔的模样。
如若不是他的衣衫与那把斩金如泥的宝剑都被血污染得暗红,几乎会令人以为他是书香门第里偶然信步至此的年轻公子。
他自重重迷雾间没有缘由地出现,却有着一双仿佛不谙世事的眼睛。
那眼中的光芒太过清亮坚定,以至于令人不问缘由,就将他留在了身边。
甚至“长安”这个名字,都更像是信口的胡诌。
然而,“此意,甚好。”
长安的院落里没有娇花香草,只得松柏苍翠。
霍去病有时会坐在树上看他演武,从不问他师承何人,看到兴起便跃身下来与他拆几招比试,几番下来到底是长安稍逊,霍去病笑道:“长安擅使的,其实是刀吧。”
长安看着他:“将军擅使的,其实是枪吧。”
“打匈奴,倒是弓弩最好。”
异口同声,相视一笑,继续心照不宣地以剑术相较。
霍去病感慨道:“长安便是太规矩了,明明我只长你一岁,军中的都以兄弟相称,只你在我面前,活似见了快入土的老前辈。”
长安一怔:“这……”
霍去病却哈哈一笑:“所以你到底是个读书的郎君,只有比剑的时候不肯让人——我不是说你不对,也不是要你让,只是觉得吧,你肯好生和我比剑,此行甚好。”
元朔六年转眼度尽,除夕夜长安未在自己园中,携了香案祭品到侯府角落的一株老梅旁,恭敬祭拜了辛家的天地祖宗。
他家中亦有这般一株老梅,据说有数百岁,于今日却尚未生根出芽。
抬头却见梅树旁倚了个人,漫不经心地说:“地上冷得很,拜完了就起来吧。”
长安直到香灰落尽才再拜站起:“父母尊长在上,不可不恭。”
霍去病笑了一声:“霍某此生一跪社稷二跪国君,旁的怕是当不起。”
只在长安面前,霍去病不加修饰那少年意气。
可十七岁的少年封侯开府,父母何在?宗亲何在?
霍去病却又忽然朗声大笑道:“霍某无父族宗亲,却有袍泽兄弟,这山河社稷黎元百姓皆是我袍泽生守魂依,霍某拜社稷,亦拜兄弟!”说着竟真个撩衣跪下,酹酒为奠。
长安静静地看着他:“将军不去宫中领宴,所来却为何事?”
“自然是来寻你——寻你比剑,你近日怎的都不见用从前那把好剑了?”
长安淡淡一笑:“不过是试探将军是否有心再问罢了,只待将军一问,此剑便献予将军了。”说着便摘下腰间佩剑双手奉上。
霍去病接过那剑赏玩了一番,道:“难为你随身带着,此剑看着寻常,铸得却别致。”说着便把剑掷还与长安,“你这份情太重了,我承不起。”
“何以见得?”
“战时真到了以兵刃优劣相较的地步,那便能说是生死一线了,我若夺了你于彼时的转机,我又成了个什么?”
长安摇摇头,将剑放回霍去病的手中:“将军,疆场之上,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为将守国门,为臣死社稷,天底下并不只你一人如此。
知君心忧,共君所求。
千万袍泽魂灵如是,他亦如是。
霍去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道:“也罢,真到了那时候,我护着你便是了——你我比剑却用不着这个!”
长安笑而不语。
“读书的郎君,又有什么新鲜的主意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寒光闪过,缀满白梅的花枝坠下,却未有一片花瓣惊起——“以此为剑何如?”
几乎看不清霍去病是如何将那花枝接下,便见花枝已偏了方向朝长安刺去,半空中只留下一道带着暗香的残影。
“宝马雕车香满路。”
霍去病惯使长枪,擅挑刺;长安惯使长刀,擅劈斩。
此前比试霍去病身法都比长安快上半招,是以长安并不闪避,抬起手中花枝,准备蓄力硬生生接下这一刺。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花枝已然逼上长安面门,霍去病竟在刹那间收了招式,以巧劲敲上长安握花枝的手腕,长安却将手上花枝一松,险险避过,转眼又将花枝握回手中反身砍向霍去病后心——
“还是慢了些。”霍去病挥起花枝挡开那一砍。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换个地方。”长安言毕便纵身跃上墙头,霍去病紧随其后。
在长安的院子里落下时二人已拆了十余招,内力护着花枝未折,细白的花瓣却上下翻飞,簌簌漫天作雪。
“众里寻他千百度。”
花枝也终于无法承受,一寸寸裂开。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石小桌,梅花石墩,酒樽成双。
其中一杯酒面上落了片花瓣,长安端起那杯将花瓣轻吹去,道:“敬将军。”示意霍去病端桌上另一杯。
霍去病却极为自然地接过他手中酒樽一饮而尽,大笑道:“新鲜,甚好!”
长安略有些不自在,端起桌上另一只酒樽,却未饮下。
守岁阿戎家,花椒已颂花。
千家万户,灯火通明。
“元狩年了。”
他并不排斥沉重古奥的竹简,稍熟悉了两天汉隶也写得工整端方,只汉朝的酒工艺粗陋滋味酸涩,不醉人,亦不解愁。
他于饮事上最不肯迁就,故而循着家乡的法子制了醇酒,今夜初启封。
“这院子你一人独居,却如何放了两只酒樽?”
长安轻轻笑了笑:“有松柏在此,可把盏共话。”
彼此都知不是意料中的答案,霍去病很快接口笑道:“读书都读成痴子了,怪道前儿你屋里收出来的竹片上些什么‘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这字写得真比六国文字都难认。”
“家乡俚调,聊以遣怀。”长安仰头看了看天,不见星月。
而今却真是隔世,不须“恍如”了。
此夜何夜,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读书的郎君,你要念的是‘见此良人’还是‘搴舟中游’呢?”霍去病拍开了另一坛酒的泥封,似笑非笑。
长安不知自己怎的念出了声,一怔之下抬头看向霍去病:“只是偶然兴至,想要一问罢了,屈子作《天问》,也未见是望人能解。”
“这算个什么,本侯说与你,今夕除夕。”
“此夜何夜。”
“除夕夜,天明,便是元狩年了。”
是了,才元狩元年。
“此地何地?”
“此地,长安。”
长安一偏头,在那双笑眼里看见了满天星斗。
元狩二年,冠军侯霍去病再度出征,封骠骑将军,位仅次于大将军卫青。
长安未报一分军功,将斩获的首级祭了同胞弟兄,并不带走请功。
霍去病也由着他去。
细算来,长安的军功,就算他是个家奴也足以自立门户,甚至加官进爵了。
天子亲设了宴,席间道冠军侯府过于简素,骠骑将军该有座新宅邸。
霍去病辞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待四夷皆定,四海皆可为家也。
天子神色动容,言语愈加慈爱,竟称霍去病为“吾侄”。
座中三公九卿,几人逢迎几人不屑,霍去病全然不在意,只偏头看向身侧。
宫灯炴照下他带来的人眉眼俱好,只是喜怒难辨。
天子赐宴,自然是上下偕欢,乘醉扶归。
花至半开,酒至微醺,最宜观美人。
霍去病有了几分醉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不要军功,为的却是什么?”
长安笑了笑,说:“已经三年,将军可信我无二心否?”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自然是留在眼皮底下最宜监管;
比武的意义,可以是试探他底细深浅;
闲言几句,连他随手涂写的竹片也记得清楚。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如何说得明白,却有人全都当了真啊。
霍去病有些无措:“长安,你听我……”
“我信将军。”真假不论,长安轻声打断。
长安眼中的笑意细碎而温柔:“此回出征,尝闻匈奴人作歌道是:夺我焉支山,使我妇人无颜色……将军醉了,未用脂粉,颜色已然十分矣……”
沉默良久,霍去病开口,却似闲话家常一般:“方才天子召我入内殿,说几位公主翁主都到了及笄成人的年纪。”
长安低着头,神色不悲不喜。
霍去病看他一眼:“你不问我怎生答对的?”
“……将军怎生答对的?”
“我说,此生,愿守长安。”
语意郑重,一生之诺。
长安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霍去病笑的眉眼舒展:“守城易,守人难。”
“你说你有没有良心啊,养你三年,我是审了你还是查过你,还说信我,瞧你把我提防得和什么似得。”
“也不想想我查你做什么呢?反正都是我的人了,八字庚帖要不要又有什么?”
此一生,共长安。
元狩四年,汉军再征匈奴,骠骑将军率军横扫匈奴境内,封狼居胥,后数十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有汉一朝,国境平安。
匈奴恨之痛切,择牛羊以疫殁者,阴污其水源,生疾……
太医把脉,捋须愁眉不语。
而长安关上门,一把火烧了他看了五年的医书。
霍去病却不甚着意,只问了一句:“我还有几年好活?”
长安收拾着药碗,别过头去:“我又不是太医。”
霍去病笑着,眼神却明亮:“是么,我怎么觉得你是知道的呢?”
长安的动作僵住了,他确实知道啊!
他知道骠骑将军自年少从军经历的每一件事,自幼便耳濡目染。
行伍之中未尝败绩所向披靡,朝堂之上未被构陷备受宠信。
这样耀眼的一生,原无须他这个后世之人多言。
他惦记的只有史书间那样冰冷的一句“以疾终”,妄图以后世之人的身份遍观医书找到逆天改命的法子,却不料自己也不过是往事的一枚棋子。
天机算不尽,天命争不得。
而那人仍然笑着,轻松道是:“我原以为,天下定了,我还未老,与你还有些逍遥日子过呢,眼下看来怕是不能了。”
长安一言不发,在他的床边坐下,过了许久,忽然道:“我打小便听过将军的名号。”
霍去病挑了挑眉:“哦?”
他等这一日可等了五年了。
“我说我无家可归,因我原非当世之人。”
“我写的不是什么家乡俚调,是些小歌词,不过士大夫也作的。”
“我们那一朝抑武兴文,士子讲究的是儒雅清贵,难见将军这样的人。”
“我……”
长安几乎是赶不及一般一句又一句地说着:“……还有那剑,那只是我寻常用的一把剑,只是过了那许多年,匠人冶铁铸剑比如今有些长进。”
霍去病佯装没有看见长安眼底泛起的水光,啧啧赞叹了一句:“此剑,甚好。”
天好的时候,二人就在庭院中坐着,温一壶酒,长安便讲有一朝的将军温酒斩敌将;落一朵花,长安便道有一朝的公主眉心染香钿。
略过靖康之耻,不提江山沦落,千年往事英雄无数,长安每每说起,眉宇间有与霍去病及其相似的少年意气。
霍去病笑得分外舒心,他所守卫的汉家王朝,已是一个民族的名字。
“千古后人,无有不慕之,强汉盛唐。”
“那长安何如?”
“长安,十朝为都,百姓语其为,天下之长治久安。”
“此生能守长安,是我之幸。”
“愿为将军麾下一卒,以卫汉家江山。”
漏尽天机的人却抗不过无常命数。
“辛家郎君是良家子,霍某请问姓字。”
“家父与我取字幼安,号稼轩,”长安哑声道,“先大父一生敬慕将军,与我取名……弃疾。”
寻常人家里最朴素的祝愿:弃疾去病,长命百岁。
那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眉眼再没有力气弯成美好的弧度,声音已低至不可闻:“此名,甚好。”
酒炉熄了,壶中酒已凉透。梅开若雪,花落成愁。
英雄未尝末路,美人未至迟暮。
绍兴三十二年,辛弃疾率近万抗金义军南归,时年二十三。
一生心念山河故里,屡次上书主战,南宋朝廷忌其为“归正人”,只肯令其为官,不肯令其抗金,壮志未酬,临终前犹高呼数声“杀贼”,盖心有不甘也。
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那寸寸山河,不仅是他故里,亦是他的将军曾守卫的汉家天下。
一生为词好用典故,却待共何人把盏从头话起?
此间万千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千年往事倒叙,也才说至天下三分。如今暂且按下不表,且说一位年少将军,出身极贵极贱,极贱是因他乃侍婢与小吏私通之子,贵则是因他姨母位至当朝皇后,舅父官至大司马大将军。
这少年将军十七便领军出征,二度勇冠全军,得封冠军侯;十九再建奇功,得封骠骑将军;二十一北定匈奴,封狼居胥,立不世之业;虚岁二十四以疾终,武帝为其建墓“马踏匈奴”,长依茂陵,赏赐丰厚,民间却传说那棺木中随葬的极是简陋,仅得一柄寻常铁剑。
列位客官,都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李将军一生不得封侯,怎比得这位年少将军荣禄?可惜后人褒贬不一,太史公写史下笔过狠,竟将那年少将军写成个恃功傲物年少骄横的蛮将,谁让那将军又是私生又是外戚呢?不过卫青卫大将军行事倒是低调,又引来了皇帝多少猜疑?可见这位少年将军把锋芒全露在外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呵!都说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位将军并无家眷;尝言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又尝道:“此生,愿守长安。”并不把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却早早夭逝,显见得是天妒英才,“情深不寿”之语倒没什么道理。
此话告一,如今且说本朝本代有个年轻书生,自幼熟惯经史,武艺兼通,生于北地,常思归正,观史传中所记这位年少将军,心旌神摇,自云与之七年常随,恍如一梦,此后数载黯然销魂。
客官说笑,此等故事怎论得真假?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一一地定要说个子丑寅卯来,岂不是砸了在下说书的饭碗?
后数年,有临安客来祭扫辛公。
客人自称其为茶馆里的说书人,欲把辛公一生忠义慷慨说与世人闻名,书僮不敢怠慢,一一细细讲来,说完文才武功,又道:“若论起,我家大人却也有些古怪的话,譬如我家大人叫那史官写他生得‘面如猛虎’,却又常自言自语,说是有人甫一见了他,便道他是‘读书的郎君’呢。”
客人笑道:“有趣,有趣。”
“还有,咱们民间口头,都说‘长命百岁’才好,我家大人在时却总说他要寿至七十六。先生也知道我家大人过世时六十八,几分不甘可是因为这个呢?”
客人想了一会,也摇头表示不解。
“嗯……”书僮努力回想,“这一事却是我的疑惑了。先生知道我家大人填词最喜用典,名讳却又取自封狼居胥那位将军,可大人身后我整理他的文稿,却未见得有一首词是写给那位将军的。”
客人益发地迷惑,只好说:“许是你看漏了也说不定。”
后人自是不知,却要如何去写。
那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