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鸣潜】错问君
少年尚不知心动，一觉已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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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在千年一遇的对称日这天把 @禾冀熙颉 的生贺放出来。
时间线是百年分离期间，狗血的失忆老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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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乡、兰花香、松子糖、海潮剑、心魔……梦境纷繁复杂千头万绪，严争鸣莫名有些焦躁，祭出元神化剑将幻象搅得粉碎，方从梦魇中醒来。
然而在幻象消失的那一刻，严争鸣隐约听见了一声叹息。
可天色已将明，捞钱公子今日还有一桩倒卖的生意要做，严争鸣无暇再去纠缠这个怪异的梦境，穿上外袍就吩咐人驾车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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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少女的声音才鬼鬼祟祟地从门后传来：“……二师兄，你的药真的没问题吗？”
“大师兄都已经吃了，现在发现有问题也没用了。”李筠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说，“就算有问题大师兄也不至于打死咱俩，所以赶紧的把东西都收了吧。”
两道身影溜进了清静居，半晌，抱了满怀的东西离去。
夹杂着一声窃喜：“……还好我昨晚趁大师兄睡觉，把他那个戒指给先拿走了。”
“哎，二师兄，大师兄之前一直不让人碰这戒指，现在给我看看行不？”
李筠从怀里摸出那枚铜钱戒指，递到水坑手上那一瞬间不慎触发了咒术，铜钱方孔里冒出一道白影，在空中成了一个少年的半身像。
少年眉眼若寒霜，俊俏不沾尘，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如从前。
水坑愣愣地看着他给了自己一耳光。
幻影扇在脸上不会有任何感觉，少女却像是被扇疼了似的，眼里落下了两行泪：
“二师兄，我想三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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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争鸣这几天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找不出缘由，于是决定把气撒在没事找事一天把跑来看他当做饭后运动的李筠和水坑身上：“去去去，没事少在我眼前晃！”
李筠难得低眉顺眼地应了，和水坑悄悄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你觉不觉得，最近有什么不对啊？”
严争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说吧，是惹事了还是想要钱？”
“没事儿，就是想来关心关心你。”水坑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讨好地凑过去。
严争鸣嫌弃地拍开水坑试图给他梳头发的爪子：“一边去，谁要你来，要梳也是找……”
李筠和水坑心提到了嗓子眼：找谁？
严争鸣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流畅地接下去：“找只负责梳头点香的丫鬟，年纪不可以太小，也不可以太大，形貌不可有一处不美，气味不可有一丝不雅……”
曾经温柔乡里养出的小少爷成了远近闻名的捞钱公子，师父和严家终究没能庇护得了他一辈子，接了掌门令，就得挑起整个扶摇派。
水坑把脸埋进了袖子里，遮掩住湿润的眼睛。
就这样吧，她想，大师兄太苦了，三师兄在天有灵知道了，想来也不会怪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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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都低估了严争鸣。
严掌门早不是从前可万事不留心的公子，李筠与水坑这些天的异样，他看在眼里，只不过一时还没弄清楚这二人搞了什么事情，暂且不发作罢了。
当掌门真难啊，师弟师妹都是不省心的，严争鸣叹了口气，一个小孩子脾气，一个不务正业，一个直接入了魔，还有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一个吗？严争鸣有些茫然，待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盯着一枚铜钱看了许久。
他是不是最近穷疯了，不然怎么有那么一瞬会以为自己想唤一声“小铜钱”？
看来果真是疯魔了，严争鸣苦笑了一下，他这些年来疯魔一般地修炼，疯魔一般地捞钱，李筠和水坑都有些怕了，甚至不敢说他什么。
他们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层掩盖……掩盖的什么？
严争鸣益发心烦意乱，额间竟隐隐显出了心魔的影子，盘腿坐在塌上将清静经颠倒念了几遍，骤然睁开眼，唤来一个道童吩咐道：“去把李筠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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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筠本来心里有鬼，被叫过来说闲话也只好来，严争鸣欣赏了一会儿李筠一直努力掩饰的坐立不安，草草结束了个话题，道：“我最近睡得不太好，你捣鼓的玩意里面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李筠却紧张了起来：“睡得不好？怎么个不好？睡不着吗？是不是大师兄你的心魔……”
严争鸣靠在椅背上随意抬了下手：“睡是睡得着，就是总做些怪梦，一梦，还都是不太好的前尘往事。”
李筠有些惊讶：“怎么会……”
严争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会？”
这是严掌门第一次在自家师弟面前释放出剑修大能的威压，姿态闲散的青年气势骤然让人不敢逼视，话却是益发地轻描淡写：“李筠，你把我的铜钱放到哪里去了？”
李筠冷汗都快落下来了，却不肯低头：“大师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查扶摇山庄的账目你自己去查就是。”
“你不知道什么？他没同你一起画过符练过扶摇剑法？没同你到妖穴里捡回来水坑？青龙岛上和你一起习学的又是谁？被人鄙视的时候替扶摇派拿剑去较量的又是谁？李筠……东海的荒岛上他拿命救下的你我，你现在说你不知道？”严争鸣强压着怒火句句逼问，声音几乎颤抖——李筠眼看着剑修心魔只怕又要出来，暗道不好，急忙叫道：“大师兄！”
李筠十二分诚恳地说：“大师兄你是知道你剑修心魔的厉害的，我们看着你这些年为小潜的事情折腾自己折腾得也够了，不知道你想起来没有，之前你修炼过元神化剑的瓶颈的时候心魔露了个影子，那时真的吓坏了我们……”
严争鸣盯着他：“这和你们用歪门邪道让我忘了小潜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不知道，”李筠低声说，“那时候你心魔不散，我们都怕你醒不过来了，水坑是女孩家，所以近身照顾你的只有我一个。”
严争鸣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丝嫌弃的神色。
“你神志不清，先是大叫师父和爹娘，后来安静了，却一直念着小潜的名字……就好像那是什么清心的经文似的。”
那不是什么清心的经文，严争鸣想，那是……他在濒死的幻象中，前尘往事焚烧的灰烬里，唯一要死死攥住的，不能忘的名字。
“大师兄，”李筠苦口婆心，“小潜也不想你陷在那心魔里面，一辈子走不出来。”
半晌，恍惚的声音传来：“可我平生唯一许下的承诺，就是要重开扶摇山门，把委屈在东海荒岛上的小潜接回来……”
“你以为这便让我忘了，把清池居里和小潜有关的东西，甚至我的铜钱戒指都收走，我就想不起来了？”
“师父留下的掌门印里，开山要的是我们五个人的元神。”严争鸣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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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人算不如天算，李筠再如何也不能把扶摇山掌门印也给篡改了，只好苦笑了一下：“这事是我自作主张，对不起大师兄了。”
严争鸣说：“你对不起的是小潜。”
李筠没再说什么，从乾坤袋里掏出那枚铜钱戒指，放在桌上转身离去了。
严争鸣盯着铜钱戒指看了许久，伸手轻轻触发了机关。
面如寒霜的少年出现在他眼前——一别九十九年了啊。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小潜……九十九年，凡人的一生，也不过就这么过去了啊。”
沧海桑田。
变的只是活着的人渐老的心，和被岁月叠加得益发深重的思念。
而幻影里的少年永远是那番模样，仿佛下一刻便能听见熟悉的略带嫌弃的语气说：“大师兄，你还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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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清池居的婆娑竹影知晓，当世剑修大能，扶摇山掌门曾经在窗前如何小心翼翼地铺纸研墨，落笔写下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愿：
世人求长生，我求不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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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出处：元稹《六年春遣怀八首》：怪来醒后旁人泣，醉里时时错问君。
